老家的海很大,海边的堤岸在很小的时候还没垒高,涨潮的时候,走在海边小路上,总是感觉有点危险又刺激,海水能一下子涨到你家门口,碰上台风天的时候,海浪翻滚得厉害,孩子们都不敢去海边小路乱走。后面过了几年,老爸跟老妈包了海边堤岸的工程,把堤边石头墙垒高了,整个海岸慢慢有了轮廓。
而那时,老爸老妈干活的时候,我们也总爱跑去海边玩耍。小孩们堆着沙球比赛,看谁的沙球做得足够坚硬。我们边捧着湿漉漉的泥沙,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干燥浅滩和稀泥,湿漉漉的泥沙球变得干燥,再反复揉边切圆,足够坚硬时,就在沙滩刨个土坑,四个孩子一人一个坑位,用力把四个沙球推进中间的大坑,最后沙球基本滚在一起“粉身碎骨”,偶尔有那么一个坚强的沙球只被磕掉了个边缘,那个赢了的孩子就会特别畅快,掐腰擦汗、纯真大笑。
小时候关于海边美好的记忆还有很多。爷爷奶奶喜欢赶海,总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,拿着特制的工具去海边刨牡蛎挖花甲,满载而归后给我们加餐,新鲜的牡蛎煎和炒花甲总是特别好吃。而我们平时玩腻后就喜欢学着跑去海边刨牡蛎。记得有一次跟哥哥刨了一个小塑料桶的量,却被奶奶嫌弃了,因为桶里的牡蛎全被我们刨烂了,挺浪费食材的。
夜晚的乡村很宁静,那个时候夜不闭户,家门都是敞开的。那个时候电视并不普及,有电视的也就寥寥无几的几家大户。于是小孩们总是一起集中去某个大户家玩耍、看电视,吃饭的时候,大人纷纷来叫,才意犹未尽地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。那个时候,最受欢迎的还是杨丽花的歌仔戏。每逢庆诞,大人们喜欢请来唱戏的班子,或在自家大门口搭建皮影戏。那个时候杨丽花是皮影戏的荧屏“男神”,小时候以为她是男的,特别帅,长大后才知道原来杨丽花也是个美美的女娇娘。那个时候,我们几个小女生总喜欢披着床单当做戏服,在床上载歌载舞。那个时候,我们总爱跟奶奶们坐一块,一起观看着歌仔戏,一起对剧里的“坏人”咬牙切齿。那时候,大家的快乐,总是那么纯粹。
海边的夜晚,是很容易入睡的。老家靠近荒废的古大厝。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,总有蝉鸣声和蛙鸣声,声声入耳却不嘈杂。偶有轻微的海风,席卷着床边的窗帘,自然风带来的一阵凉爽,那个夏天,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闷热。垫着凉席,吹着海风,枕着薄被,这个时候伴随着海浪声,感觉整个身心都是惬意的。海浪翻滚起伏不绝,像欢快的琴音,咕噜咕噜,哗啦响。
那个时候,全世界都跟着快乐。各门各户早睡早起,夜晚的时候,大人还会有闲情雅致,偶尔还安排点自家的“小排档”,一起喝着小酒,配着自己炒的三两小菜。孩童们在屋顶上看星星,玩游戏。大伯家的屋顶有个小屋棚,养着白鸽。我们总喜欢拿着玉米丢耍一地,看鸽子一粒粒啄,不时吓吓它,十分好玩。
总觉得那些年的我们很愉快。也许是因为那时年纪小,大家谈天说地,没有顾忌,也没有压力。在懵懂的岁月里,懵懂地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。小女生们会互相谈着心事,谈着班上那个读书好又傲娇的小男生,却掩盖不了懵懂的倾慕。男孩们的心里只有陀螺、卡片、弹珠和“终极一班”。那些年的我们并不孤单,那些年,我们总是谈天说地闹不完。
渐渐地,随着年岁的增长,如今回去老宅,只有一阵落寞。古大厝被翻建了,那些长满青苔的墙被推倒了。土里翻了新,垒起了高墙寺庙。老宅的屋檐漆了一层黑灰,邻边的宅院,都门庭紧闭,听说孩子们长大了都外出了。那些熟悉的面孔慢慢不见了,爷爷奶奶也早已不在多年,姑姑们没有回家的牵绊,有些东西,好像慢慢淡了,渐行渐远。
少时不再,成长已至,总是内心希望着有朝一日,大家还能一起回来老宅聚一聚,看一看这乡村风景,再一起聚在屋顶上看着星光月色,再一起谈着那些年的家常琐碎。
惟愿初心,终有一聚。